I.
大考那一年,女孩考差了。女孩的母親要她重考,女孩不願意,堅持要唸她選擇的那所學校。她不想接受母親給她的「好學校」指令,想往自己喜歡的道路前進,就是我們所謂的「叛逆」。
一個月後,女孩的母親安排女孩出國唸書。女孩仍舊反抗著,不願意離開母親身邊;但女孩的母親火速找好學校、買好機票,便領著女孩前往陌生的國度開始她「國際孤兒」的求學生活。
女孩的母親在女孩入學的第一天,趁女孩在學校時,託請代辦中心劃位回程的機票,只留了一張紙條在女孩宿舍的書桌上: 「媽媽回去了,妳好好唸書。」
女孩下學回到宿舍後,看著紙條,崩潰大哭。心裡的彷徨無助,摻著莫名無來由的恨,她覺得,她被母親拋下了,在她最需要她陪伴的時刻…
多年後,她才漸漸理解,母親其實是愛著她的。她才真正明白,「原來,我要在生氣中,學會愛妳。」
II.
12月的長假,女孩回台陪伴病重的母親。母親的朋友介紹了一位在鹿港很有名的中醫,聽說再重的病,他都有法治。女孩陪母親去了一趟。
看診的過程,老醫生什麼話都沒說;離去前,老醫生把女孩叫到一旁:「你們來晚了…早一年來還有得救…唉…」
車上,母親問女孩:「剛剛醫生跟妳說了什麼?」
「哦,他跟我交代,妳的飲食一定要注意,一定要忌口,他開的藥要按時喝。」女孩強忍著心裡的悲痛與眼眶裡的淚水,在心裡不斷懊惱著:「如果可以重來一次,我一定會…」
女孩的母親沒說什麼,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。一會兒,女孩的母親對坐在副駕駛座的女孩說:「如果有一天我走了,我不需要她來送我…」
III.
告別式那一天,女孩的一門親戚都到了。
家祭上,她像演歌仔戲般的嚎啕大哭,深怕沒人知道她女兒走了…他,拖著年邁的身軀,強忍著哀傷,還是止不住眼角落下的淚,遠遠看著女兒躺在冰冷的棺裡,再也不會醒來。
跪在一旁的女孩,一滴淚都流不出來。準確地說,淚水早已無法表達她心裡萬分之一的哀痛。
火化前,女孩依照著葬儀社人員的指示,大聲喊著:「媽媽,要點火了,妳快跑!」
那幾年,女孩覺得她虛偽得令人憎恨。那段聲嘶力竭的大聲哭喊在她聽來,只是一張諷刺她長久以來重男輕女的假面哀傷,及「以後再沒人拿錢回來孝敬我了...」的悲哀。
幾年後,女孩再次回想起那些殘留在她腦海裡久久無法抹去的哭喊,她還是沒辦法原諒她,但她似乎理解她了。
也許,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心底那份悔意,只能用空洞的哭泣來悔過…
親愛的,故事中的女孩嘗試著用她自己的方式,與深愛的母親和解,療癒了她與母親關係裡的不完美;並代替母親,接住她一生最深的遺憾,學習理解母親,與她的母親之間的負面情感。
「愛」,其實要搭配著一個最適當的距離。有時候,保持距離,是最好的相愛方式。維持遺憾,是為了不要創造更多的遺憾。
我們總是渴望自己在往下墜落時,能被人牢牢接住;而我們一生的苦惱或憂傷,或許就是因為找不到那個可以接住自己的人。
但唯有懂得覺察自我,我們才能學習「好好活著」。整理過往,不是為了重提傷害,而是讓自己更懂得如何選擇,等到我們對它們有了不同層次的懂得,我們就能重新獲得自由。
-本文參自《情緒寄生》,許皓宜著-遠流出版